不管怎么样,江柔媛正式承诺了要帮别人找回手机。在她的心里,担心的倒不是东西找不回来,也不是自己失去信用,而是身体的虚弱。
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。我们熟悉起来之后,她曾经拉着我的手,让我感受她的心跳。我将手按在属于心脏的地方,感受到的不是有力的跳动,而是涡轮的转动。她的心是这样带动起血液的。江柔媛不是制造出来的最好机器,只是第一批试验品。她的身体带着明显缺陷,不定期清除身体里的废品,就会愈加僵硬、失血,甚至昏死过去。算起她到华冠的时间,已经有六个月了。按照身体规律,血液是六个月一换,所以江柔媛要在一个星期内实现承诺,她必须保证自己不昏倒。她需要争取的,除了信用,还有生命。
学校听说这件事后,在校区内很多地方进行了清查。柔媛的目标不在这里,她把目光定在了学校外面的混混组织。当然这是很难搞的地方,没有两下子的人不敢碰他们。她蹲点两天,潜入了一个据说是藏污纳垢的仓库。仓库距离学校不远,掩藏在工厂区。里面装的东西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。
那是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,虽然不算成功,江柔媛同学依然在信里很详细地描述出了经过。
她穿着黑色紧身衣,像只黑猫一样跃上两米高的窗台。仓库卷闸门锁得滴水不漏,外面另装两扇铁门,只有窗户是比较好进的了。伸出指甲,将整块玻璃划下来,放在一边,然后悄无声息地跳了进去。基本没有人可以阻挡的了她,这是身体机能的不可比较。我无意于把柔媛塑造成女侠形象,事实上做着一切的时候她必须忍受心脏的绞痛。所有感觉集中到了一点,血液流动变得极为缓慢。四肢麻木让她无法控制,扶墙站了好一会,才开始下一步行动。
仓库面积不大,堆满了杂物。一捆捆,一箱箱,有的是瓷器,有的是衣服,甚至还有一堆快要过期的食品。可以想象他们平时经营的范围是多么广阔。柔媛翻找一番,没有找到她要的小小手机。
也许不是他们干的呢?或者只是某一个人干的,并且私自卖出去了。不会的,现在风声紧,不应该在这一时刻卖出去。但是如果是这里的混混做的话,未免太夸张,十来部手机能赚多少钱?柔媛作出初步判断,觉得今天的侠盗行为有点傻。但是她没有想到,正是今天的傻乎乎行为,改变了一些事情。
正找得昏头昏脑,仓库外面传来响动。江柔媛身手何等敏捷,当即跳上房梁。房顶木棒间挂着一只只木箱,毫不起眼,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。她掀开盖子,顿时眼前光华流转,竟然是整箱的珍珠。饱满莹润的珍珠铺满眼帘,映衬在皎洁的月光下,光是想想就知道那副情景有多美。
柔媛顾不得欣赏,很快钻进箱子里。这时卷闸门已经掀上去,进来三个身着黑衣的人。三个人影一半隐匿在黑暗中,一半拉出长长的影子。尽管按亮了电灯,仍然看不甚清楚。他们进来后就开始在一堆货物中翻找。柔媛本来担心他们有所发现,幸运的是自己平时做惯了好人,刚才找不到东西,却把别人的货物理得整整齐齐。
过了一会,三个黑衣人走到仓库中央,从上面只能看见三只漆黑的头顶。他们说话声低沉快速,语气很平静。饶是柔媛耳朵贼灵,也只听清个大概。由于说的是一些黑话(此处不便转述),不大能听懂。她只觉得其中一人声音很好听,一心留意是否有手机两个字眼出现。好几分钟过去,他们却是擦亮火星,默默吸起烟来。
柔媛想只要自己保持岿然不动,等他们出去了再离开,就安全了。窗户虽然整个下掉,好在位置高,一般人不至于伸长了脖子去看。
计划很好,可惜她能不动,别的东西却不能。比如她头顶上的绳子。绳子兄弟猛然遭受重量,心胆俱裂,不堪重负,即使咬紧牙关依然难忍分尸之痛。吱呀——吱呀——左右摇晃,悬悬欲断。柔媛被晃得一个晕,差点把血吐出来,弱弱的伸出一只手扒住木箱边沿。
后来我再三问她,“你扒了吗?”
她无比确定,“扒了”
“真扒了?”
“真扒了。”
“那你就不怕被人看见?”
“。。。。。。我没想到。”
事情就是这样,扒了木箱边沿而没有想到的江柔媛在里面晕着,底下谈话戛然而止,而后一个更响亮的声音说“哥,我们这次不出去了。”
回答的人,声音听起来倒是非常年轻,“怕死的话就在家里蹲着,兄弟们赚钱养你。”
这话很气人,对于大男子气概的人来说还具有侮辱性。偏他用冷冰冰的语气说,好像很认真的,不带丝毫嘲讽意味。于是作用就更强了,先前说话的男子暴怒,却是敢怒不敢言,楞没吱一声。于是这人在团伙里的地位可想而知。江湖上的排名不按年龄,本来他被另外两个人叫哥,已经很说明身份。现在柔媛好奇想知道他长什么样子,无奈头顶上绳子那副挫样,只好小心蹲着不敢动。
三个人低声交流了几句,年轻大哥似乎发布了什么命令,另外两人恭敬地退出去。月亮西斜,坠在半窗。仓库平滑的空地上投出一小片半圆光亮。年轻人背对着窗户,思索什么似的微低着头,露出白皙后颈。
还好,只要不是仰头就好。柔媛心惊的想,头顶上这根绳子愈发吃不住了,一会掉下去,可能要摔散架。她可是真的会摔散架,没有用夸张的修辞手法。一边密切注视下面的人,忽然觉得他的背影有种萧索、甚至悲凉的意味。真是,想什么呢?现在保命要紧!
那人站了片刻,将手中的烟扔向地面,用脚碾灭。柔媛紧张地头发都竖起来了,他却一转身,走出去了。
他不是发现我了吗?柔媛诧异地注视墙面逐渐缩小的人影。她是真的准备好火拼了,甚至计划着让木箱掉下去正好砸到他的头上。居然就这么走了,有种失落的感觉。
还没等她失落完,咔嚓一声,绳子兄弟终于解脱,柔媛也随木箱一起解脱。陪着她落地的,还有几千颗珍珠,莹润光滑,散了一地。
晚上回到宿舍,用了比去时多三倍的时间。一瘸一拐,一瘸一拐,终于到达宿舍楼下,居然发现半暗的楼梯道口坐着一个人。
这是今晚有一个意外,她已经享用过不少意外了。
江柔媛是住校生,并且住的很有档次。似乎不大放心学校的治安,华冠的留校生非常少,女生宿舍楼只住满了三层。柔媛独自住在第四楼,等于总统套房的级别——当然事实是其他人不愿意跟她一起住。她们说江柔媛看起来很可怕。后来我就搂着她的肩说是那些人没福气做你的舍友。她淡然微笑,知道我在安慰。
无论如何当晚柔媛瘸着腿回到学校,看见楼道口灯光下坐着一人,很没用地呆在了原地。总是这样缺乏应变能力,实在不行呀,我为她着急。
杭秀岩看见那个丫头磨磨蹭蹭不过来,轻跃起身,走到她面前
明月当空,夜风轻拂。百年老松树在地面投出一片阴影。两名少年,他们的影子也是那样短小,好像十年前还是小孩子的自己。
“你怎么现在才回来。”他的脸色有点冰冷。
柔媛答不出为什么,更不想撒谎编出一个为什么。她低下头,无措的看着自己的影子。
杭秀岩脸色缓了缓,语气又变回原来一样的温和,“我发现你这几天不好好上课,精神恍惚,还以为你生病了。”
所以。。。。。。
“所以特意来看你。可你居然不好好在宿舍里呆着,让我等这么久。”
好像有点不高兴,因为她晚上不好好在宿舍里呆着,到处乱跑(咳,这个评价没有错)。
柔媛咽了一下口水,小声道,“你下次找我,事先通知一下,我一定不会乱跑。”
不仅不会乱跑,而且你一转身就可以看见我。因为我想一直、一直就这样站在你的身后。
那人没有言语。柔媛抬起头,却见少年勾起嘴角,一脸浅浅的笑意。那双画扇般的睫毛轻颤,好像被温柔的月光亲吻着。柔媛低下头,也笑。怎么这么笨,又被捉弄,笨死算了,笨死算了。。。。。。。心里只顾懊恼,同时却又想起一句话:今晚的月光这样好,好像所有的遗憾都是不存在的。人生若能得完美,也只是这一刻。
第二天,从不迟到的江柔媛却迟到了。她脸颊通红地走进教室,一整节课不敢抬头。众人只当是她为无法实现承诺而羞愧,却不知道那双烟晶色的琉璃眸时不时乱瞟一下。杭秀岩脸上的笑容似乎也比往常多了些。我想只有我这种冷眼旁观且吃饱了没事干的人才会注意。阿弥陀佛,善哉善哉。
中午午休时间,李思露找到了柔媛。这是她没想到的——当然很多时都是她没想到的,那副单纯的头脑要想这么多也难。李思露担任隔壁班班长,给人印象出众大方,谈话方式素来比较曲线。
“听说你们班这次的事,我很遗憾。”她说,然而一个遗憾的表情没有做完,又道,“有些事不是你能管的,我希望作为新同学你不要掺合。”
柔媛思考了一下,回答,“我已经答应大家了。”
“答应的事也不是一定要做到,这世上说到做不到的人多了去了。”
“我跟他们不一样。”
从一开始李思露样子就有点急躁,听了这句话,嘴角隐现讥讽,“哪里不一样。我怎么没看出来。是心不一样,还是全身上下哪都不一样?”
“品质不一样。”江柔媛的微笑自始至终稳稳的。
“哼,你拿什么跟别人比呀?这好像不公平吧,你不是——”顿了顿,并没有说下去,转口道,“总之叫你不要管就不要管,有时候得来不尽心意的结果,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“你在关心我?”
“不是!”
“那为什么劝我?”
“因为你傻。”
这是一场富有哲理的对话。
眼见江柔媛不为所动,李思露缓缓说:“你说,如果一个人变得胆怯、卑劣,还能不能算作好人?”
好人与坏人对柔媛来说没有意义,立场不同,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。
“那么你会因为那个人变成坏人而不再喜欢他吗?”
“喜欢是流动的。”,所以,也就是说,爱也是流动的。
李思露皱眉思索片刻,然后突兀的笑了起来,“你们班失窃又不是一天两天了,我们班也是,全校都是。就算你再怎么伸张正义,也管不了一个班,更管不了整个学校。因为,整个环境就是这样。你没听说过吗?想要改变环境,还不如改变自己。”
“所以,变成一个同样胆怯、卑劣的人吗?”
“说得对。”然后李思露压低声音,凑近了柔媛的耳朵说,“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病,叫作盗窃癖。”
李思露的话是否在她脑中留下印象,又是否改变了她的想法,柔媛没有告诉我。她闭口不谈李思露的用意,好像这样自己也不用去揣测。她在寄给我的信中,只是诚实记录了整件事情经过。也许很久后当她阅读这些文字时,能随之记起当时的感受吧。
但在那天夜晚,身体诚实地告诉柔媛,自己再也无法撑下去。整个下半身都失去了知觉,有浓黑的血从毛孔里流出来。心脏因阻塞而无力转动,正像坏掉的机器。她用双手爬出宿舍,去往那个可以救命的地方。
还是逃不掉啊,这样的夜晚。恍惚中好像回到了十年前,也是美丽的夜空,碎钻般的寒星。那人抱起自己破碎的身体,轻声在她耳边说:“我可以救你。”应该是一双男人的手吧,宽大、温暖、有力,让人忍不住依靠。可生命流失得这样迅速,仅剩的感觉怎么也抓不住。视线慢慢模糊,眼前只剩下那人的满袖星光。
再次醒来是在一张冰冷的石台上,全身插满输液管。柔媛对那里的描述极少,只说四周很黑,没有一件赏心悦目的东西。那个救她的人,她称之为S医生,他从没在柔媛面前脱下过口罩。
S医生,听起来很神秘,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称呼。我觉得很有趣,难道是因为那位医生身材很火辣?
S医生带着白手套检查柔媛的身体,淡淡道:“昨晚我如果晚了一刻钟发现你,你就可以去你该去的地方了。”
柔媛虚弱一笑,试着移动双腿,床角不知名的液体瓶被她踢到了地上。这下好了,又可以动了。
S医生瞪她一眼,将瓶子捡起来扶好,却没有出口责备。
“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?”
“两天之后。”
见柔媛失望的表情,S医生用冰冷手指按了一下她的额头。过了一会,柔媛自言自语:“就算想要实现承诺,也要等站起来再说。”
是呀,她现在还站不起来,新换的血液要两天之后才能适应这具躯体。
“你真的想知道,是谁拿走了手机。”
柔媛眼睛一眨不眨,像极了电视上的芭比娃娃。
“好吧,我来告诉你。拣几个晴朗的夜晚,去镜湖边等着,你会看见想见的。”
镜湖是华冠中学的人工湖,一面不大的池塘,也好自称为湖的。因塘角种了些荷花,夏天时有几天看头,白天也有人去湖边坐坐。
柔媛回到班级,再次尝到了冷遇滋味。人们似乎对说大话的人无比痛恨,一天之内她的课桌失踪了两次。好在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,麻木不仁有时候也可以伪装成坚韧。对于各种委屈,打不过,只好试着无视。我不知道这姑娘的精神等级为何一下子上升数个战斗力,总之她还是坚持去蹲点。
有时候是半夜,有时候是一整夜。她告诉我呆在树上很舒服,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。听风吹动树叶的声音,看鱼塘里的鱼,都是一种享受。我问她那你最终有没有等到要等的人,她说那个人不是自己想要等待的。
最终,在回来的几天后,柔媛将找到的手机放在了全班面前——不过那些手机已经成了碎片。我还记得那是一节班会课,本人难得有幸在场。她双手握拢站在井台上,表情沉稳,一脸严肃。桌面散落放置的是碎裂的手机壳子、电路板、屏幕。全都毁了,让人瞪目结舌。但纵然失去价值,也算找回来了。拼拼凑凑还能认出原来的主人。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。嘴快的问她从哪里找到的,嘴慢的问她如何找到的。柔媛亲切微笑一概不说,脸色有些疲倦。
那时候我不知道她蹲点蹲了几夜,凭着一贯的观察却也能看出来:大概不只是疲倦,还有某种情绪,叫作失望。因为对这种情绪太过熟悉,我知道它能够从内到外,腐蚀一个人。失望是慢性毒药,中毒至深便成绝望。人不会随便绝望,说多了是矫情。但柔媛在失望,即使面无表情也掩饰不了。
案子结束,民警同志将她叫去,希望了解一些信息,以便抓住作案者。
江柔媛在派出所坐了一整天,什么也没有说。
这是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现象。江柔媛把失窃的手机找了回来,即使找回来的是手机尸体,好歹也算半个人民英雄。警察同志本来是准备小范围表扬她的。可她竟然坚决不配合,什么都不说。
办案小民警大概也是个认死理的,柔媛不说话,就不放她走。眼看下班时间到,工作人员换了一拨又一波。伟大的人民警察终于投降,“小姑娘你家里的电话号码是多少,找个人来接你吧,我也什么都不问了。”
柔媛坐的端端正正,问能不能自己回去。
“不行。”小警察再也不想让步,“如果你把事情说清楚,我们自然会让你自己回去。可你这种拒不配合的态度,说什么也要有人把你保回去。”
警察说得理直气壮,杭秀岩赶到的时候,看见的正是低眉顺眼的女孩和理直气壮的警察。两人一低一高,一坐一站,有种鲜明的对比。
杭秀岩脸色阴沉,不像来领人的,倒像来训人的。在他那张温文尔雅的脸上,可是从未出现过。
“你说什么了?”他先对柔媛询问。
“她要肯说什么就好了。”警察接过去,“坐了一天,除了要求自己回去,一个字也没说。”
杭秀岩脸色稍稍恢复,牵起柔媛的手,似是要带她离开。
“小姑娘是你妹妹吗?”小警察只顾絮叨,“没见过这么不爱说话的女孩子。做了好事也不肯讲,我们没有为难她。”
杭秀岩默默地听着,既不承认也不否认。然后留下联系方式,带柔媛离开了。
二人出了派出所,正值下班高峰期,街上人很多。柔媛跟在后面,保持一段距离。她从杭秀岩出现起就没有看他一眼,杭秀岩不时回头,看到的也是低着头的女孩。本来就弱小的身子,淹没在人潮里,简直像海里的一叶小舟,随时都会覆灭的样子。于是不放心了,杭秀岩放慢脚步,让她跟上来。但是等了半天,杭秀岩回头看去,气得差点没笑出来。她竟然也停在那儿,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,倔得像头牛。
我猜不透杭秀岩的心理,只能根据柔媛记录的事件进行揣测。我想他也是常人,也会生气也会快乐。看到柔媛排斥自己,大概生气了,走过去握住她的拳头,狠狠包裹在手心里。
柔媛僵硬着身体,小心使力甩开他的手。既要能够甩开,又不显得力大无穷的样子。杭秀岩同样用了力气,面无表情与她对抗。两个人在大街上暗中较劲,柔媛说有一刻她很想一把甩开他再给他一巴掌。我想告诉她你不是还有另一只手吗?
最终不该说的都没说,我惊奇的是柔媛竟然输了。只挣扎一会就放弃,任那人的手心包裹着自己。杭秀岩呢,他是不是发现了柔媛的不同,发现她的手异于常人的冰凉,或者早就发现了而没有说?这个人是能做到这一点的,丝毫不用怀疑。可他只是轻轻摩挲对方的手掌皮肤,好像这样就可以捂热。物理学告诉我们,热传递是自然界普遍存在的一种自然现象,不知道柔媛能不能感受得到。
“走吧。”杭秀岩说道。
四周环境嘈杂,他特意离得很近。柔媛清清楚楚地拒绝。“我不想跟你一起走。”
杭秀岩一字不落地听着——可他假装没有听到。
于是,江柔媛脚下生了根,怎么也拉不动。
声音里终于有了怒气,但还是努力压制,“为什么不想跟我一起走?你一个人不认识回家的路。”
柔媛梗着脖子,一脸倔劲,只道她认得。
“你从来没有走过,怎么会认得?”男孩试图以理服人。
“我可以问路。”女孩表示不吃那一套。
“街上有很多坏人,专门骗问路的小孩子。”
柔媛发现了一个真理,就是自己永远说不过那个人。于是她不说话了,只站在原地。
杭秀岩拉不动她,陪站着,无形中散发出冷气。周围的路人感受到气氛不对,自动躲远。我很期待下一秒,男孩会一把拉过女孩子,抱在怀里,满脸痛惜地说:“为什么?为什么要离开我?”
可是轻按信纸,柔媛这样写道:他松开了手,很突然地,我握紧的拳头自然垂落。那一刻竟然想,自己真是太任性了。
她从来没有任性过,只此一次。转身向对面马路冲去,根本不看来往的车辆。在一片叫骂和刹车声中,小小的灰色身影消失在对面。
杭秀岩在原地看了很久,目光搜寻,直到看到那抹身影并没有走远。她不认得路,他自然知道,走得很慢,好让她能够看到自己。似乎这样回去也不错,两个人像是达成默契。只有在大型汽车路过的时候比较麻烦,不能看见对方。尤其是柔媛,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重新冒出来。
走到不知道第几天街,一连几辆公交车开过,柔媛看不到对面穿着白衬衫的人。她傻眼,瞪着马路对面,却见马路中央,一辆疾驰的面包车前站着一个单薄的身影。
周围已经响起惊叫声,柔媛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样飞出去的。世界瞬间寂静,她抱着杭秀岩连连翻滚,直到撞上路边的交通灯柱。红灯,所有的车都停下了,那辆面包车才来得及刹车,“嘎吱——”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天空。
过了好久,柔媛才恢复听力。耳边是一派嘈杂,好像有喇叭,有争吵,有叫骂,全都化为了背景。她抬起手,不能控制地颤抖着,触摸那个人的脸庞。这样恐惧,好像醒来后第一次看见这个世界。
杭秀岩睁开眼,精致的脸庞未有一丝变色,随即,竟然勾唇笑了,“柔媛,你压得我好疼。”他说。
柔媛无一丝笑意,指尖用了力,在他肩膀留下一道红色痕迹。
“你会死。”她说。
“恩。”他乖乖地听着。
“你不怕?”
“有一点。”
“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
“谁让你不理我?”瞬间垮下的眉眼,孩子似的委屈。这个人站在马路中央,冒着生命危险,只是为了。。。。。。博得自己的原谅。
柔媛应该很感动,她会感动的。她从来不是心肠硬的人,也不是故意要生他的气。她只是在想,自己连流泪的权利都没有,这份感动要如何寄托呢?如果他发现自己冒着生命危险也想要讨好的人,是什么真面目。大概一秒钟都不想和她待在一起了吧。这个人,真是太过分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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